早知你有这场病,我就不应离京,我老是怕你病倒,但是总希望你可以逃过,谁知你还是一样吃苦,为什么你不等着我在你身边的时候生病?这话问的没理,我知道我也不一定会得侍候病人,但是我真想倘如有机会伴着你养病,就是乐趣。你枕头歪了,我可以替你理正,你要水喝,我可以拿给你,你不厌烦我念书给你听,你睡着了我轻轻的掩上了门,有人送花来我给你装进瓶子去,现在我没福享受这种想象中的逸趣,将来或许我病倒了,你来伴我也是一样的。
我又想到你的温柔,你对我的千情万意,分开了,不能见面,不能立刻见面,说一句知心话,彼此温存一下,像从前在京城旅馆内初见面时那样温存一下。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样吗?我靠在你身旁坐下,你身上面上的一股热气直扑到我的脸上(我想我当时的热气也一定扑到了你的脸上)。我当时心里说不出的痒痒。后来我要摸你的手,我偷偷地摸到握住,你羞怯怯的好像新娘子一样,我当时真是说不出的快活。天哪,天哪,但望两三年后,夫妻都好,再能尝尝那种爱情的美味罢。
妹妹,姐姐,你不要把自己看得比我低。固然,男人外闯四方,有些事情女人赶不上,但是为妻的内主家务,丈夫也要低头。尤其像你待我心地慈爱,屡次含辛吃苦,更令我五体投地,又敬又爱,一片心都被你吸去了。你寄来各诗,真亏你了,尤其当中一片似海深情,更叫我说不出那么感动。小姐姐,你爱我想我,我喜欢都喜欢不尽,怎么反会怪你。我是决不敢埋怨你的。爱姊,你近来信是越写越好,你那一片热辣辣的心都一层层翻给我看了。枕边的知心话也不如你这些信,因为枕上是夫妻恩爱时候,没有多余工夫来谈心。你寄来各封信我都好好藏起,将来带回国去,仔细温书。
今晚北海真好,天上的双星那样的晶清,隔着一条天河含情的互睇着,满池的荷叶在微风里透着清馨。一弯黄玉似的初月在西天挂着,无数的小虫相应的叫着,我们的小舫在荷叶丛中刺着,我就想你,要是你我俩坐着一只船在湖心里荡着,看星,听虫,嗅荷馨,忘却了一切,多幸福的事,我就怨你这一时心不静,思想不清,我要你到山里去也就为此。你一到山里心胸自然开豁的多,我敢说你多忘了一件杂事,你就多一分心思留给你的爱:你看看地上的草色,看看天上的星光,摸摸自己的胸膛,自问究竟你的灵魂得到了寄托没有,你的爱得到了代价没有,你的一生寻出了意义没有?你在北京城里是不会有清明思想的——大自然提醒我们内心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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