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妾乘油壁车,郞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西湖桥,山水边,爱的慷慨和悭吝,像西湖美得叫人无可奈何、不可捉摸。世上有太多的人把虚荣搏尽,最终也不过繁华梦一场。在这爱情的逆旅之中,背负了太多,静水深流、苍笙踏歌、如花美眷、偏偏中了爱情的蛊,摆不去、脱不掉,最终伤怀,红颜薄命。
苏小小,红尘俗世里的红粉佳人。她时时也会感到寂寞,虽在钱塘西湖她已名声大噪,她总在西泠桥畔眺望涟滟碧波、点点水鸟,她会情不自禁地吟诗放歌,倾吐心中情愫。豪华公子、名流乡绅皆欲求之。
钱塘西湖,是一个充满着美丽爱情故事的地方。她同样希望有一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双宿双飞、白头偕老,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可能是天意,她梦想中的爱情突然降临,让她不知所措。阮郁,一个官宦子弟来到了钱塘。
那是一个春天,柳绿花红、碧波荡漾、西湖春色美不胜收。在这样的季节,她与阮郁相遇在西湖。一个倾国倾城比西子,一个风流俊逸美男子。
那一日,她乘油壁车去游春,断桥弯角处,迎面遇着一人骑马过来,那青骢马受惊颠下一位少年郎儿,她也吃了一惊正待下车探视,那郎君已起身施礼,小小过意不去,报以歉然一笑。这一笑,叫人心动。阮郁见她端坐香车之中,宛如仙子,一时魂不守舍,暗想如果不曾来钱塘,不知何时才能遇见这等倾城美貌。直至她驱车而去,等他回过神来四处打听小小的来历住处,当得知小小为青楼歌姬,这一夜阮郁回到住处小小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茶食无味,辗转难眠,难道自己真的动情了吗?
第二天阮郁带着厚礼前来拜见,她本是游湖劳累,今日一概谢客。不知怎的,总想起那日遇见的那郎君,忽听此人到来,心中一喜就脱口而出,请他进来吧。说完又悔,自己就不能矜持些吗。
阮郁斜穿竹径,曲绕松柳,转入堂内。小小从绣帘中婷婷走出,四目相视,双方都暗含情意。阮郁英俊潇洒,举止文雅,言谈中对西湖山水赞不绝口。
小小道,你既爱湖山,请到楼上镜阁眺望。
镜阁墙壁上贴着小小书写的诗,阮郁念到“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时,不禁叫好,对小小更添了几分爱慕之心。
阮郁沉吟片刻,依韵和了一首。小小知他是有才之士,便叫侍女摆开酒肴,两人对饮起来。
阮郁本是风流才子,此刻面对美景,趁着酒意,随口吟出不少佳句。小小更是喜欢,停杯抚琴,曲调悠扬缠绵,传递着眷恋之情。
此后一连几天,小小和阮郁都在断桥相会。一个驱车前往,一个骑马相随,沿湖堤、傍山路缓缓而游,好不快活。
贾姨见小小和阮郁一见钟情,很是高兴,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小说,他是相国公子,我是青楼歌妓,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等阮郁又来时,心直口快的贾姨妈当着小小的面,问阮郁会不会变心。阮郁紧执小小的手,指着门前的松柏道,青松作证,阮郁愿与小小同生死。
小小与阮郁来到西泠桥头,正当夕阳西下,飞鸟归巢之时,周围一片静谧,小小激动地轻声吟道: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这分明是爱的呼唤,是苏小小向阮郁发出的真情吐露。阮郁明白了,二人两情相悦。于是,回到客栈的阮郁,马上准备了一份厚礼,来到了西冷桥畔。
阮郁的到来,苏小小十分高兴,两人吟诗答对,谈书论文,志趣投机,大有想见恨晚之意。夜已深,暮色苍茫。阮郁没有离去的意思,苏小小也没有送客的打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两个年轻人促膝长谈,直到夜阑人静。
苏小小追求的爱情,就这样降临了。她义无返顾的把自己交给了阮郁,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与她萍水相逢的男人。
此后的半年时间里,两人形影不离。西湖的画舫中两人对饮倾谈,两岸的垂柳下两人相偎漫步,他们像一对恩爱夫妻,纵情在湖光山色中。在苏小小十九年的人生岁月里,这是她最值得回味的美好时光。
可是阮郁最终还是走了,面对家庭的压力,考虑到自己的前程,他放弃了曾经的诺言,抛弃了那个深爱他的女人。他走了,带走了一个女人梦想中的爱情,带走了一个女人的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痴情的苏小小,还在等待,希望在某一个黄昏,她心爱的人突然来到她的面前。可是,她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等到的只是一封恩断义绝的信梦,在等待中破灭了。
苏小小知道,她牵挂着的人,她爱着的人不会来了。可苏小小没有恨,只有爱,她爱阮郁,尽管他辜负了自己,但她依然爱着,阮郁成了苏小小心中解不开的结。从此小小脸上少有笑容,性情变得冷峻孤傲经常到西泠桥边望着湖上娇艳的荷花独自出神。
阮郁走了,鲍仁来了。这个落魄的书生,无意中成了阮郁的化身。当苏小小看到鲍仁的第一眼时,苏小小就觉得,她的阮郁回来了。也许是对阮郁爱的太深了,苏小小把所有的情都给了鲍仁,资助他盘缠,送鲍仁进京考取功名。
只有她自己知道,资助鲍仁,除了赏识和怜惜之情外,更多的是因为阮郁。她爱阮郁,鲍仁像阮郁,所以,她把爱嫁接给了鲍仁。鲍仁重情义。小小送别鲍仁赶考时,鲍仁感激地说,千秋高义,反在闺帏,芳卿之情,铭记在心!待我有成之日,必来叩谢恩人。可是,鲍仁只是把小小当做恩人,他不知道小小的真心。
小小拂袖抿嘴一笑,在心底默默道,我在等你。不知道她等的是阮郁还是鲍仁。
阮郁与鲍仁先后离她而去,支撑苏小小精神的两根支柱,瞬间坍塌。为情所困的苏小小,顿时心灰意冷。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烟云,孤独一人,了无牵挂。
于是半年后小小病倒了。她无力乘车游湖,只能靠在床上,眺望窗外景色。
转眼又到了夏荷盛开的季节。夜幕垂窗,娇艳的荷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纯净可爱,小小不禁轻轻吟道:“满身月露清凉气,并作映日一喷香。
交际似浮云,欢情如流水。她的心迹又有谁知?小小别无所求,只愿埋骨于西泠,方不负她对山水的一片痴情。就这样含恨逝去。
鲍仁最终还是回来了,可伊人不再,高天厚恩尚未答谢,恩人已魂消九天。鲍仁白衣素冠,抚棺痛哭,并遵小小遗愿将之安葬西泠桥畔,并为其写志: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
鬼才李贺都为之诗颂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第二篇:
秋风萧瑟 ,百草凄惶,蛙声一片。我坐在门前的石凳上,目光呆滞。我老了。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彻底的干枯。
20年前,我在浣花溪旁的一个小街上遇到了元公子。而今,溪水长流,人却不在。
有一天,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这已经是我多年的习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样的习惯。因为孤独?
元公子那天骑着枣红大马, 白衣飘飘。 我躲在街角偷眼回眸 ,不敢与他对视,元公子抬眼也望见了我。四目相对,我顿觉身心温暖。他朝我微微一笑,潇洒帅气之极。
我确信我爱上了他,那年我42岁了。多年来,我从不曾对任何男人有过如此心动。我8岁丧父,16岁流入乐籍,无数的男人占有过我的身体,我的青春混杂着肮脏腐败的气息悄然逝去。我从来没有爱上过谁,因为我从不相信爱情。
元公子,大名元稹,据说是个很会写诗的人。青年才俊,风流调傥。元稹那年31岁。
乡邻尊称他为元大官人。而我叫他小元,这个称呼我喜欢,他也乐于接受。我爱这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家伙。我常常在他睡意正酣时,揪着他的鼻子,叫我涛涛。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快乐幸福的时光。
我们经常漫步在浣花溪畔,锦江边上。鸟语花香,翠竹绿荫。醉意朦胧时,写诗作文。“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
我知道小元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妻亡对他打击很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但我不介意,虽然偶尔也会吃醋。
有一回,元稹喝醉了,对我说,“洪度,你是我遇见的最让我钦佩的女子,诗人。我爱你。”我看着他真诚的目光,陶醉了。这一切是在做梦吗?这是我42年来,唯一一个让我真正爱过的男人。这个男人是我的生命,是我得以快乐的源泉。
快乐总是短暂的。后来元稹因公事不得不离开了成都,回长安了。元稹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从此我再也没有遇到让我心动的男人。
20年过去了。今夜,我独坐浣花溪旁。溪水呜咽,秋风如泣,抱影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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