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在沙盘上堆出B
紧接着,又顺利堆出C、堆出D
堆出E、F、G……和Z
堆出狭长的陆基线、海基线,堆出
美丽的山脊、岛屿和人间草木
直堆得汗流浃背、手酸腰疼
终至不可自抑地泪流满面:
从这里到那里,每一处河流、村庄
都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每一片森林、平原、丘陵、海域
紧紧连接在一起
才是我完美无缺的万里河山
第九篇:强军梦军旅诗词
旧军装(组诗)
曾瀑
十八岁的青海湖
那时,我们就像一个娘生的,什么都一样
我们都很年轻,都刚满十八岁,都在想着很遥远的事情
冥冥之中都在寻找着彼此,像寻找失散已久的亲人
我们都不辞辛苦,越过千山万水,昼夜兼程,向着对方走去
都坚信,此生一定能够找着你,就像盐一定能够找着舌头
我们一见面,就张开双臂扑向对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那时,我们都很贫穷,衣袋里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又都很富有,身体里游动着数不清的鱼群
我们都很干净,很单纯、厚道、善良
即便是凉透了心,恨得咬牙切齿,也是玉洁冰清
那时,我们总是把自己尽情地铺开,倒躺在生机勃劲的原野上
热情地接纳着操着不同口音,来自四面八方的的河流
心胸像天一样蓝,比天还要高远、辽阔
骨头里万马奔腾,雄鹰在雪山之巅自由地盘旋、翱翔
我们都会在漫长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天幕上的星星
心中总是无法平静,涌起一波接一波的潮汐
那时,我们都很苍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们都为祖国当兵,身上穿着草绿色的军装
我们的心中都装着这片古老的土地,都把中国叫做母亲
老五连
我们老五连,是一个湖泊
一个不断变换名字的湖泊
刚上青藏线的时候,我们连是青海湖
身上穿着中国最美的草原
胸中装着中国最蓝的天
血液里游着中国最年轻的鱼
随着铁路不断向西延伸
我们连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湖泊
有时叫尕海湖,有时叫托素湖、克鲁克湖
夏天,我们是芦苇疯长的湖,碧波荡漾的湖
冬季,我们是玉洁冰清的湖,内敛、隐忍的湖
有时,我们是被大风吹皱的湖
有时,我们是被流沙填塞的湖
有时,我们是单纯的淡水湖
有时,我们又变成了苦涩的咸水湖
经年的损耗、蒸发、结晶,把我们连
变成了白如骨,坚如铁的盐湖
三十多年后,这支散落阴阳两界
残缺不全的队伍,又在微信上重新集结
汇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
柴达木
那个年代,祖国还在乡下
满头霜雪,佝偻着腰,将柴达木端在胸前
望着这一盆千古苍凉,两眼欲哭无泪
我们穿上宽大的军装,此起彼伏
一遍遍唱着雄壮的歌,为自己的海拔而陶醉
双手接过八百里瀚海,誓言要还她一个锦绣江南
游猎的风冷笑着,将我们的帐篷和梦幻一次次捏碎
自打在草原边一脚踩空,我们就在沙漠中不停地转辗、迁徙
男人,是遥远的荒原上唯一活着的生物
对异性高度敏感,连石头都能看出公母
偶尔瞅见女人的照片,便会一齐发出歇斯底里的怪叫
找不到地址的牛皮纸信封,揣着绝望的爱情在天空乱飞
新修的简易公路,被风沙一条条吞噬
只有将它撑个半死,慢慢反刍的时候,钢轨才能乘机长出来
我们风餐露宿,将那些流浪的湖泊,大风吹跑的绿洲
黄沙活埋的矿山,逃离蓝图的集镇,一个个寻找回来
好言相抚,难民一样安置在铁路两旁
复员的时候,我们全都掉光了叶子
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找不到一丝儿绿色
一道出来的弟兄,有一些人再也回不到故乡了
临死的时候,要我们将他们像土豆一样种在荒野里
最大的愿望,就是祖国将来有个好收成
转场
那时,难产的青藏铁路,在草原露出端倪
部队的行踪,总是随着它的前途漂泊不定
才将一片冻土捂热,我们又要开拔
自打离开故乡来到青海,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转场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张刚刚晒好的蓝色图纸
一个陌生的名词。这样两个名词之间的缝隙
是先遣连数天的行程,隔着三座以上的雪山
浩翰的沙漠。眉毛和胡茬之间,是辽阔的冬季
出发不久,就听到冰碴在血管里吱吱作响
一个个冰棍似地跳下汽车,呐喊着在地上拼命跺脚
每个人都在发生雪崩。整座高原都在颤抖
戈壁滩上,一些走投无路的石头已经定居下来
和我们打成一片的,是狂放不羁的长毛风
大酒鬼。打着尖利的唿哨,狼一样追赶着我们
突然一声怪叫,打马从我们的头顶野蛮踩过
踉跄着,在前方为我们开路。倒拖着那杆破旗
看上去二极了。弟兄们远远地跟在它的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