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人生从遇见爱情开始。欧文斯通显然认可这句话,他的《心灵的激情:弗洛伊德传》,以弗洛伊德第一次亲吻玛莎的那天为起点,不落人物传记从出生甚至祖辈开始的窠臼,去除前奏铺陈,直接进入人物生命的重要时刻,新奇而极具吸引力。
困顿中的弗洛伊德曾想,为什么昔日同窗已成为学院举足轻重的教授,自己却一无所成?他给自己的答案是因为他爱上了玛莎。为了尽快赚取跟她结婚的资本,他不得不离开前途无望的实验室,进入综合医院工作,尽管实验研究才是他的理想。受《动物生命史》影响,他原本对动物医学有浓厚兴趣,发表过鳗鱼生殖腺的形态与构造论文。可是玛莎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在维也纳医院内外科辗转后,他最终走进了精神病学,创立了举世瞩目的精神分析学派。他揭开人类潜意识的面纱,为整个世界的心理、文学、艺术等人文学科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
在人类发展历程上,因思想超前,不被当世接受的例子不胜枚举,轻则如达尔文成为众矢之的,重则如布鲁诺献身真理。弗洛伊德尚属幸运,尽管他的理论使他一次次遭受人生中的寒冬,师长否认、挚友离去、学界排斥、社会唾弃,但最终他的精神分析在治疗非器质性疾患的效用不断被实践认可,成为二十世纪影响世界最大的人物之一。一个伟大人物的曲折历程,一个学派的分娩阵痛,这正是欧文斯通的志趣所在。
欧文斯通是美国著名传记作家,一生为25位世界名人撰写了传记。他擅长用小说形式展现人物命运,用文学语言营造情节氛围,并对人物言行、心理进行想象刻画。小说这种艺术形式,有别于学术性的历史记录,作者可以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对人物生活细节进行艺术化的色彩填充,具体较强的可读性。在刻画学术人物弗洛伊德时,作者以学术思想为主线,用家庭、友情、爱情烘托,塑造了一个执著、坚定、敏锐、专一的弗洛伊德。
书中的矛盾冲突都围绕着弗洛伊德的学术思想展开。他荣幸地获得了去法国跟随当时最权威的神经学家夏可学习的机会,学习成果却使他被导师迈内特甚至整个学院摒弃。因为夏可研究的男性癔症,使用的催眠术,在维也纳学界都是被否认的,他因此成为维也纳的“叛徒”。他根据大量临床实践经验,提出无意识和性欲理论,却使他成为学界和基督教会公敌。多年好友布洛伊尔也与他决裂,布洛伊尔如长辈般一直给予他帮助,潜意识理论也是在他的启发下产生,他的离去使弗洛伊德伤心不已。成名后,曾跟随他学习的阿德勒和荣格也另创自己的理论,再次给他以打击。但是,弗洛伊德是个坚持已见、从不放弃的人,即使孤立无援,他也从未向权威和世俗妥肋。
与学术上的波澜起伏形成强烈对比,弗洛伊德的婚姻爱情可谓平静如水。践行婚姻跟性爱分开的莎乐美与尼采、里尔克等多位才子有过情人关系,也曾是弗洛伊德的学生,她认为在弗洛伊德家里看到了平衡的完美关系。弗洛伊德与玛莎相伴57年,养育了6个孩子。当弗洛伊德因性欲理论被诬为道德败坏的“浪子”时,玛莎淡然一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身边这个人是浪子呢?
弗洛伊德与玛莎订婚后的异地四年只能靠信件交流,弗洛伊德向玛莎倾诉内心的激情与孤独,温柔的玛莎回以支持、信任和安慰。欧文斯通有幸读到了玛莎保留的900多封信。他毫不怀疑地告诉人们:“在弗洛伊德的爱情生活中,玛莎的确是他唯一的对象,甚至被他视若珍宝。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人的地位能够超越玛莎。虽然他在婚姻生活中热情的部分比大多数男人都结束得早,但却用他一生的奉献和全心全意的理解弥补了这些遗憾。”
本传记的结尾依然不落俗套。弗洛伊德在纳粹的威胁下离开维也纳前往英国,作者就此搁笔。但是我们知道,一年后,83岁的老人,在与癌症抗争了14年后,终于闭上了那双窥测人心的眼睛。人生一大梦,弗洛伊德,这个伟大的释梦者,永远地留在了梦中。
第二篇:
诗人西川在《个我、他我、一切我》一文中说:“失败的阅读在当代中国是家常便饭。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惠特曼身上,也发生在几乎家喻户晓的普希金、雪莱、泰戈尔身上。”他举例说泰戈尔绝不仅仅是一个公布小哲理的格言作家,在他的作品中蕴含着深刻的印度哲学和宗教思想。而雪莱也不是一个充满奔放的革命浪漫的诗人,他的“西风”实际上影射了印度湿婆神话形象。
其实,对弗洛伊德的误读不仅在中国,甚至在世界普遍存在。我们都知道弗洛伊德是一个开创性学领域的哲学和医学大师,他总是和“里比多”、“性本能”、“性倒错”联系在一起,但是对一个人理论理解的再深、也不会阻挡对这个人的认识发生偏差;但只有首先对一个人有了正确的认识,才能更科学地掌握其理论文本。
《弗洛伊德情书》一书便为我们更立体地把握弗洛伊德的精神世界,洞开了一个新鲜的视角。在大量充满先锋性意识的哲学背后,弗洛伊德给妻子玛莎写下了近万言的情书,而且更让人惊异的是情书洋溢着古典与浪漫的情怀和文笔。
其实作为书评来说,似乎已无需再评,仅抄寻一段本书的开篇情书,便已是经受一种深深的打动。“你离开后,我才体味到我心中充盈着的快乐和慢慢开始郁积的失落。如果不是装有你玉照的精美小盒依然摆放在我的面前,我们会难以相信这一切,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害怕从梦中醒转。然而朋友们却告诉我那是真的,那逝去的点点滴滴也常浮现在我的脑海。它似是如此迷人,如此神秘地令我沉醉,胜过世上任何美梦。玛莎属于我了,这一定是真的。她是如此可爱,人人钦慕,令我第一眼就无法抗拒;她是如此高尚,当我羞于表白时勇敢地走向我,用圣洁的人格荡涤我的心灵;她是如此善解人意,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使我坚信自己的价值,以新的希望和力量投入工作。而现在,她属于我了!”
其实,作为弗洛伊德本人来说,自从认识玛莎以后,他那极富艺术的表现,令人很难区分艺术与科学到底有着多大的区界。两人的信件交往中,他喷涌而出的文采以及其中的思辨真是那么的热力四射。如一次,他是这样在信中回答玛莎的自谦的:“我知道你在画家或雕刻家的眼中看来,并不是那么美丽。假如你一定坚持要用严格和准确的字眼予以描述,那我必须承认你并不算美丽,但实际上,如此说话是错误的,这不是我有意在奉承你。实际上,我也不会奉承你。我的意思是说,你在你自己的面貌和身段方面所体现的,确实是令人陶醉的。你的外表,能体现出你的甜蜜、温柔与明智。我自己对于形式上的美,总是不太在意,不过不瞒你说,很多人都说你很美丽……但不要忘记,美丽只能维持几年,而我们却要一生相处,一旦青春的鲜艳成为过去,则唯一美丽的东西,就存在于内心所表现出的善良和了解上,这正是你胜过别人的地方。”
当然,在这样一份关于美丽的“美丽”文字旁,他一如既往地捎上了一支鲜艳的玫瑰,以及自己的一张题着很有意味的哲理箴言的名片。炮制这些东西,弗洛伊德的手脚是极伶俐的,配合着邮差的勤快,它们对于玛莎的攻击是持续不断的,要说明的是,弗洛伊德对于这些爱情之箭的炮制与“发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爱意总是在无限地展望,封封情书都铺展开一条升入天堂的道路。
弗洛伊德本人就曾说过:“男女恋爱时的换口味伦理上讲来是理应责备的,因为换口味降低了两个人之间爱情关系的价值,使一件严重的事沦落至无足轻重的地步,既无需为之冒险,灵魂也不必深深地步入。”这就更好地说明了弗洛伊德本人对爱情态度的古典与严肃,正因为如此,我们为他的人格力量所打动,他也越发地变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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