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末民初的中国文坛上有一位令万千读者仰慕的奇才。他集诗人、作家、画家、翻译家于一身其清颖秀丽之诗、潇洒俊逸之文、清高绝俗之画、缠绵悱恻之小说令多少人为之倾倒。尤其是他创作的恋情小说《断鸿零雁记》、《天涯红泪记》、《绛纱记》、《焚剑记》、《碎簪记》、《非梦记》以惆怅、感伤、忧郁之情细腻地叙述了一个个使人梦萦情牵的爱情故事。因而有人谓其开鸳鸯蝴蝶派之先河。他就是一代才子苏曼殊。
一、难忘初恋
苏曼殊1884年出生在日本横滨。其父在日本经商纳日本下女而生曼殊。5岁那年曼殊随父归国返故乡广东省香山县的一个小镇。该镇地处山坳。山上松竹遍植苍翠横空风景优美。故乡的童年生活虽然给曼殊带来了欢快、欣慰然而由于其复杂的身世则时常遭到乡邻和家族的歧视、白眼和冷语。童年的曼殊过早地感受了世态的炎凉长期压抑的心理逐步形成他孤僻的个性。13岁那年他即自投佛门后因偷吃鸽肉杀生犯戒被逐出寺。15岁时曼殊随表兄东渡日本寻母。次年其养母河合仙带曼殊至他的出生地距横滨不远的逗子樱山村。不料此举却发生了一件对曼殊以后生活有着重大影响的事情那就是他的初恋。
樱山村河合氏家面临小溪。小溪清流萦回水光潋滟景色宜人。曼殊在此享受天伦心情怡然。距河合家一溪之隔住一菊子姑娘颜似桃花娇好可入。丽人居处与曼殊卧室望衡对宇遗憾的是近在咫尺却宛若天涯日日相望却形同陌路。
曼殊此时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期对异性的渴求开始在心中萌动。他时常为邻里倩影所牵念热切地盼望着爱情的降临,却又得不到一表情怀的机会。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使他变得焦躁不安,神志纷乱。忽有一日,一只信鸽落在曼殊窗前,鸽足用红线系有一纸曼殊随即打开,竟是一片丹霞诗笺上有菊子姑娘手书诗一首,“青阳启佳时,白日丽旸谷。新碧映郊垌,芳蕤缀林木。轻露养篁荣,和风送芳馥。密叶结重荫,繁华绕四屋。万红皆专与,嗟我守茕独。故居久不归,庭草为谁绿。览物叹离群,何以慰心曲”诗意温存,充满柔情。原来菊子姑娘也早为曼殊所吸引,苦于无法表达,遂以信鸽传情。曼殊为这意外的福音而欣喜若狂,他立刻作书为复。这对旷夫怨女开始眉波传心曲,诗词表爱慕,两人情书往返,殆无虚对。初恋的新鲜、甜蜜使曼殊长期激动不已,他由此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乐趣和温暖,对生活也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一天曼殊与菊子同时背着家人越过多摩川到若松町一带游玩。这天菊子秀发上用缎带打成的莲花结十分醒目,加上她那浓密的黑发柔软光滑,犹如一片黑色乌亮的瀑布,在曼殊眼里显得极其美丽,并深深牵动着他的心。恬静秀美的菊子姑娘紧紧依偎着曼殊,一股若隐若现的淡淡的幽香从菊子身上溢出。曼殊拉着菊子的纤纤玉手,陶醉在一种温馨的氛围中。周围是广阔宁静的大自然,绿色的农田,一条小溪连接着远方波光潋滟的湖面。他们驾起一叶扁舟,任其所向,漂向湖的深处,终于消失在荷花丛中。 曼殊在芳香的袭扰下,不能白已,紧紧拥抱着菊子,忘情地在她红嫩的嘴唇上印下深深的吻。他激动、陶醉、恍若梦境?
若松町留给曼殊的余温尚未散尽,菊子又约他黄昏后独舟至某处晤面,以再倾情愫。曼殊如约驾舟前往,至夜冷露侵骨,月黯无光,俄顷又降大雨,曼殊浑身淋湿,加之寒风袭人,瑟缩颤抖。因终不见菊子身影而更加心灰意冷,扫兴而归。曼殊返家后立即写信指责菊子爽约,致他困待终宵。正巧此时,也在横滨谋生的曼殊的叔父悄然而至,见曼殊伏案作情书,认为有违封建礼教,败坏苏家门声,不禁愤怒填膺,加以惩戒。曼殊原来心情就不佳,又遭叔父谴责,更加闷闷不乐。偏巧这时信鸽又翩然而至,菊子在来信中解释了未能赴约的原因在于为家人发觉而遭监视,身不由己,心殊歉疚,并约期后会。不幸此书又落曼殊叔父之手,犹如雪上加霜,叔叔更怒不可遏,倍加鞭挞。菊子闻讯后,为无情的现实所震惊、悲愤和绝望她自知与曼殊的结合已不可能,遂蹈海殉情而死。倾刻之间,芳魂一缕,玉殒香消。曼殊大恸,痛不欲生。他的感情本来就很脆弱,初恋受挫后,终于万念俱灰,又一次出家,皈依佛们。
初恋给曼殊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时常回忆起那段令他心旷神怡、温馨甜蜜的生活,菊子典雅娇玲的形象亦时常清晰地在眼前浮现。若干年后,曼殊重游若松町,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即兴赋诗,“孤灯引梦记朦胧,风雨邻庵夜半钟。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谁为采芙蓉?”以后曼殊又以他的初恋为素材创作了著名的情爱小说《断鸿零雁记》。
二、风月场中
再次出家后的曼殊,并不安心清冷的寺庙中生活。不久,他即离开寺院赴日本横滨,并在日本积极参加反清爱国活动弄潮于革命激流之中。以后,他又归国参加由章士钊、陈独秀、张继等人创办的《国民日报》的工作。后因愤慨于《苏报》案的荒谬判决,决与恶浊之极的社会一刀两断,遂至广州海云寺披剃。然而他终又未能静修成佛、忘情人世,寺外的生活依然对他发生影响。久而久之,他厌倦了出家生活。于是着僧衣而还俗,过着半僧半俗的生活。这时期他加入了黄兴领导的华兴会。长沙起义失败后,他参加了华兴会部分会员在上海举行的秘密会议。但他的态度很消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这时期他不仅逐步丧失了宗教信仰而且也逐步丧失了严肃的生活态度。他既愤世嫉俗又无可奈何终于变得玩世不恭游戏人间。
曼殊开始出入花丛浪迹女肆。他常在青楼设宴,约友人聚会,各人开具传票,邀请自己所喜欢的校书(旧时对妓女的雅称)一起陪同玩乐,当然仅限于打牌、唱曲、说笑之类,别的一无所染。曼殊同其他狎客不同,他是由于心情压抑,作为排遣苦闷的手段才步入风月场中,正像他出家不是为了成佛只是表示对现实社会的一种消极与绝望的抗争一样。
1905年秋,曼殊应聘到南京陆军小学任教。鼓乐喧天、灯火达旦的秦淮河则成为他聊以自慰的去处。渐渐他与秦淮河校书金风交往甚密,情深意笃,由此给曼殊带来了欢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无法拒绝异性的吸引。然而,曼殊同校书的情爱只局限于精神上的。当金凤绝望于同曼殊的结合后,被迫离曼殊而去。金凤曾出素娟,向曼殊索画,画尚未成,人却他乡。为此曼殊十分感伤,常为感情上这份不能了却的债务而愁闷不乐。若干年后,曼殊终于用心为金风作了一幅画柳枝细长,春草如丝,湖水澄清,一片明媚的春光。然而春风却吹得柳絮飘落吹得人愁绪满怀。一人仰卧孤舟,怅然望着空寂的苍穹?画面充分表达了作者的抑郁、孤独的感情以及同整个环境不协和的心态。曼殊将画寄出,他明知十有八九到不了金凤的手,然而心里却得到了短暂的平衡。
明媚的春光,常常勾起曼殊对金凤的思念,他每想到这位无依无靠、任凭命运摆布、漂泊不知所向的薄命女子时,便愁肠满结。为此,他专门赋诗两首,“好花零落雨绵绵,辜负韶光二月天。知否玉楼春梦醒,有人愁煞柳如烟”,“收将凤纸写相思,莫道人间总不知。尽日伤心人不见,莫愁还自有愁时。”字里行间透露出诗人对金凤的眷念之情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无尽的愁绪?
同金凤的分离,对曼殊的感情生活产生了很消极的影响。以后他频繁地出入风月场,消极沉沦,虚掷光阴。在曼殊生活的时代,文人学士隐退避世,削发为僧者甚多,而作为僧人又公然出入青楼者,曼殊却最为突出。他一方面以此来表示对现实的抗议和逃遁,另一方面又以此来表示对清教徒生活的反悖和叛逆。不过曼殊在风月场非常怜爱校书,从不欺负和调戏校书,更不与其发生肉体关系。他在上海曾昵爱一名校书。感情甚厚,以致“寝于斯,食于斯,衣服杂用之物,咸置其处,几视其家如同己室。与其共衾共枕,更不待言,而终不动性欲”。当时校书十分奇怪,问其原因。曼殊认真地说,“爱情者,灵魂之空气也。灵魂得爱情而永存,无异躯体恃空气而生活。吾人竟日纭纭,实皆游泳于情海之中。有人说情海即祸水,稍涉即溺。这是误认孽海为情海的话,并不符合实际,只是物极必反。比如登山,及峰为极,越峰则开始下降。性欲也是如此,性欲乃爱情之极。我俩相爱而不及乱,才能永守此情,虽远隔关山,其情不渝,乱则热情锐减。我不欲图肉体之快乐,而伤精神之爱,所以才如此,愿你我共守。”
长期的性压抑,使曼殊产生了一种变态心理,他经常招校书而来,却又瞪目凝视,久无一言,随即遣之而去。为此不少校书在私下议论曼殊“和尚真是个痴子”。
有个时期,曼殊侨寓上海沧州别墅,此处地邻静安寺,绿槐夹道,环境清幽绝俗。曼殊常由校书陪同,乘坐华贵的车子,骏马如龙,绝尘而驰。当时陈英士任上海都督,故人情重,常去旅馆看望曼殊。曼殊向来不以交结权贵损其节操,因此即使对于友人陈英士也不主动靠拢。陈英士却笑而对曼殊说,“和尚在风尘中生活,不可令床头金尽。”于是以千金相赠。曼殊花钱如流水,往往逾月而罄。罄则再赠。陈英士对朋友的慷慨为曼殊长期留连于上海风月场创造了条件。
当时曼殊喜爱而又颇多往来的青楼女子有桐花馆、素贞、花雪南等数人,她们在曼殊的周围组成一个特殊的女性世界,任凭曼殊翱翔其问。桐花馆亭亭玉立,如初日芙蓉,偶尔亦仿效欧洲女子,花冠革履,宛然西方美人。曼殊诩为“惊才绝艳”,特别钟爱。素贞是当时上海的著名校书,曼殊同她亦多交往。他行箧中有素贞照片多幅,时常将其挂于四壁,默默欣赏。
然而在众多的女子中,对曼殊的生活、情感以及创作发生过较多影响的则是花雪南。
花雪南为人持重,生性婉慧无佻冶之习。据说当时女英雄秋谨十分赏识花雪南,曾赠她七绝两首,以“雪南可人”四字嵌入句首。曼殊友人皆以为桐花馆属曼殊,其实曼殊亦很欣赏花雪南。他私下对人说,“花雪南甚幽静,可惜朋辈中都叫她”。而花雪南亦倾恋于曼殊,情意缠绵,未尝稍衰。花雪南性柔曼,寡言语,因而曼殊及其友人戏呼之为“温暾水”。意即暖而不热。她待人不冷不热,落落大方,兼姿容美丽,气质清高,因而赢得曼殊的倾爱。然而,曼殊与花雪南照例不能终其事。曼殊认为,与其结为百事可哀的夫妻,招忧致怨,倒不如各归四海,反留得后时的回味。在爱情中这种欲行不得,欲罢不能的待徨情绪,曼殊曾在一首诗中作了表达,这首诗是现在传世的曼殊唯一的一首七律,也是他脍炙人口的著名诗篇之一。
何处停侬油壁车,西泠终古即天涯。 捣莲煮麝春情断,转绿回黄妄意赊。
玳瑁窗虚延冷月,芭蕉叶卷抱秋花。 伤心怕向妆台照,瘦尽朱颜只自嗟。
传说南齐钱塘名妓苏小小乘坐油壁车与恋人相会,共结同心。苏小小死后葬于杭州西湖西泠桥畔。曼殊以苏小小喻花雪南。他说,你的油壁车停在什么地方呢?要知道我俩的关系已经天涯梦断,西泠终古了。然而,我们的恋情难断,犹如莲虽捣烂而丝不断,麝已煮沸而香不灭。季节在不断转换,我却仍然愁闷不已。我空虚、惆怅、伤感,眺望玳瑁壳装饰的窗外,空寂无人,室内则泻入了寒冷的月光。远处,瑟瑟秋花,谢落在芭蕉的残叶中,气象肃杀。我悲哀,以致不愿妆台对镜,那曾经无比红润的颜面如今瘦尽,只会令我嗟叹。
友人郑桐荪读到曼殊的这首诗后,步其韵以诗慰曼殊,“曾傍红楼几驻车,青衫无奈又天涯。诗成百绝情难写,雪冷三冬恨梦赊。漫去深山盟落叶。应怜空谷老名花。朱颜未减少年态,何事频频揽镜嗟?”曼殊虽说没有再返“深山”。却也未能怜惜“老名花”。他离花雪南而去,却把“雪冷三冬恨梦赊”的意境留给人们去品味、去体验?
风月场中的生活非但未能填补曼殊的精神空虚,反倒更使他感到郁闷。曼殊原本是一个有着很高精神追求的人,却很想摆脱这种自暴自弃的生活。由于性格的缺陷,他始终未能从风月场中解脱出来。这不得不成为他一生中之微瑕。
三、邂逅雪鸿 印度尼西亚的3000多个岛屿像一串明珠,撤落在南太平洋广阔碧蓝的海域中,呼唤着美丽的朝霞,又送走夕阳西下时的余辉。
1908年11月,苏曼殊应爪哇华侨的请求前去南洋讲学。此刻,他站在航船的甲板上。眺望海面,但见碧波荡漾,海天一色,不禁感到十分的惬意。然而更使他感到惊喜的是在甲板上乘凉、散步、攀谈的旅客中,竟意外地发现了恩师庄湘及其女公子雪鸿。久别重逢,彼此都感到机缘极巧,特别是同雪鸿的意外相遇,一扫曼殊的旅途寂寞感,给他带来无尽的乐趣。
雪鸿是一位苗条、美丽的西班牙女郎,外表庄重温柔。内心却像日夜不熄的篝火,燃烧着热枕、活力和灼热的情感。她同曼殊曾有过一段心照不宣的渊缘。那是多年前,曼殊还俗后在香港逗留。听说曾教过他英文的西班牙牧师庄湘先生亦在香港,随即前去看望。曼殊在以前同庄湘的多年交往中发现这位异国长者“清幽绝俗,实基督教中铮铮之士,非包藏祸心、思觑人国者”。庄湘的博学多才亦为曼殊称道和恭敬。为此师生之间感情甚厚。庄湘的女儿雪鸿既漂亮,又多才华、富感情,在同曼殊的接触过程中,为他落拓不羁、热情奔放的性格以及横溢的才华所吸引。又深深同情他的身世和遭遇,因此时常表现出对曼殊异乎寻常的热心和关注。庄湘本来就很器重曼殊,又见雪鸿颇多情意,故有意撮成雪鸿与曼殊的姻缘。他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曼殊。曼殊闻之沉思很久,难以启口。他既为老师父爱般的真情所感动,又觉得难以从命。因为曼殊虽然返回世俗生活,但爱情上的创痛依然很深,一时难以愈合。他很喜欢雪鸿,却又觉得不能误其终身。于是以曾出家为借口,垂泪托词,“吾证法身久,辱命奈何,”庄湘先生知此类事不能勉强,便不再提及。但他对这位才华出众的学生依然一如既往,慈爱体贴。达观的雪鸿也深深地体谅曼殊那颗受伤的心灵。在曼殊藉故拒婚之后,她对曼殊真挚的友爱依然如故。在很长的时间内,庄湘、雪鸿父女的爱,成为曼殊得到的极为珍贵的人间温暖的一个重要部分。
船上邂逅雪鸿,使曼殊与雪鸿又重新回到了以前那种纯朴、自然的情感之中。他们无拘无柬地交谈。曼殊向雪鸿讲述了明末著名剧作《燕子笺》所描述的一个动人心魄、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情节大致为,才子霍都梁到京会试,与长安妓女华行云相恋,并将两人郊游图像送店裱装。时礼部尚书有女飞云,亦将一幅水墨观音送裱。因飞云与行云极像。因而裱工将裱好的两幅画错送。飞云见两人合像,人酷肖自己,一人却是风度翩翩的少年,不禁为之惊慕。阳光灿烂的春天,少女情思缠绵,作诗抒怀。诗笺放在镜台上,被一只飞来的燕子衔往曲江,恰巧飞落在到曲江郊游的霍都梁面前。安史之乱后,霍都梁历经磨难,后易名参军,立功而得重用,擢为节度,与飞云成婚。夫妻二人。一个拿出图画,一个拿出诗笺,相为惊异,详叙衷情。以后都梁又与行云重逢,历经考验,感情愈加深挚,遂又结为百年之好。从此三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
雪鸿被曼殊讲述的曲折、动人、离奇的故事所吸引。她极为感动长久地沉浸在哀惋、伤感而又兴奋的回味中,心绪随着剧情的发展起伏跌宕,好一会才恍若从梦幻中惊醒过来,喃喃说道,“太美丽,太动人了”。当曼殊告诉她准备用英文把这个故事介绍给世界时,她十分赞赏,并毅然表示,只要曼殊译出,她负责在西班牙马德里出版。
强烈的共鸣,使曼殊和雪鸿谈得十分投机和融洽。曼殊详细介绍了对林纾、严复二人翻译作品的看法以及自己的翻译计划。谈到兴致处,不禁思潮汹涌,一发而不可。他觉得在知己的女友面前坦露自己的思想,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舒畅。雪鸿亦为曼殊那滔滔不绝的倾诉以及阐述时那充沛的热情、自我陶醉和入无人之境的神态所吸引。她赠送曼殊好多本外文书籍,以便他能够更多地读到原作,增强外语翻译能力。
从香港到新加坡,船行四日。曼殊受到雪鸿的鼓励,完成了《英吉利闺秀诗选》的翻译。准备收入正在编辑的《潮音》一书译槁由雪鸿抄写。在手稿的封面上留下雪鸿工整清秀的字迹“曼殊《英吉利闺秀诗选》一卷,西班牙雪鸿手抄于南天旅次”。 船在新加坡停泊,庄湘、雪鸿父女登岸转乘西去轮船。旅途的疲劳、翻译的紧张以及与雪鸿分手的悲凉之情,使曼殊躺倒在新加坡医院宁静的病房里。他孤独、失神地望着病房白色的四周,凄凉、寂寞、惆怅的心情,同在船上快乐、愉悦、舒畅的情绪形成很大反差。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雪鸿手捧一束曼殊平素十分喜爱的曼陀罗花和含羞草,缓步走向榻前。对曼殊来说,这无疑于喜从天降,他接过雪鸿手中的鲜花,并紧紧拉住雪鸿的手,一种无以名状的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雪鸿关切地寻问了病情并安慰他她很理解曼殊此刻对她的依念之情,随即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十分珍惜的《拜伦诗集》和自己的一帧旧影相赠。曼殊深为感激。他凝视着这位曾给他无限慰藉又即将离他而去的异国女友,目光久久不能移去。
雪鸿终于离曼殊而去,把凄楚、悒闷、孤独统统留给了曼殊。望着病房那被轻轻关闭的门,曼殊思绪万千,他觉得在整个世界上,似乎只有雪鸿一人能够理解他,能够给他以安慰。他拿起雪鸿赠与他的《拜伦诗集》,满腔愁绪凝聚笔端,“秋风海上已黄昏,独向遗编吊拜伦。词客飘蓬君与我,可能异域为招魂?” 曼殊与雪鸿之间这段纯朴无瑕的感情,成为曼殊一生十分珍惜的美好记忆。
四、再坠情网 1909年苏曼殊因病东渡日本东京休养。当时曾在浙江杭州陆军小学担任国文史地教员的陈独秀因密写革命檄文张贴于府署衙门事发后被迫亡命日本。曼殊与独秀在国内即私交甚笃在日本他们又同住东京猿乐町。
猿乐町为歌舞演员居住地。风流倜傥、多才多艺的曼殊很快就熟悉了寓所周围的歌舞伎,他常和独秀一起去听歌看舞,并与女伎交友。陈独秀当时的婚姻很不如意,少年由家人包办,两人感情不睦,常有争吵。他有家而无温暖,所以同样渴望得到女性的温存与抚慰。独秀与曼殊都不拘小节,落落大方,两人情趣相投,兴味盎然。独秀对曼殊时常表现出的孤苦自守的样子十分怜悯与同情,他常劝曼殊多接近女性,早日成家,要自己去创造生活的乐趣,充实和丰富生活的内涵,改善生活的环境和气氛,从而调节自己的心理。曼殊非常感谢好友对他的关心,但总觉得心灰意冷,难动真情。然而感情上的空白终究是要填补的,越是压抑,爆发出来就越灼热。
猿乐町的女演员,曼殊喜爱的有几位,但都是一般相处,有时亦不过逢场作戏。而独有一位色艺双全的弹筝少女,揪住了曼殊那颗易于动情的心。曼殊终于又一次堕入情网,从而激起了感情世界的一场暴风骤雨。
那是在一次乐器演奏会上,一位身着白色和服,素静如玉的妙龄女子,妆饰端整弦索调定。只见她相貌俊美,面色红润,不施粉黛而光彩照人。一道弯曲如月的柳眉下,明澈的一双秀目,饱含着深情,不动声色的凝视着远方,有一种矜持、端庄之美。黝黑的发辫在微微突起的胸前自然下垂,充满了诱人的魅力。少女一手按弦,一手弹拨音色柔和、浑厚、深沉,不绝如缕,深深叩动着听众的心扉。这是一支哀愁宛转、感情缠绵的乐曲。少女把自己的身世、对人世间沧桑的感受以及孤芳自赏、入污泥而不染的性格全部凝集在指间一起弹奏了出来。曼殊被深沉哀婉的乐曲深深地震撼着,很快便产生了共鸣。他感觉到乐曲的旋律不正是在表达自己那难言的身世和那永远无法实现、而又无从摆脱的痛苦的、悲哀的爱情生活吗?不正是对自己那饱受折磨的心灵中累累伤痕的抚摸和触动吗?曼殊不禁想起了他平素十分喜欢的元朝倪瓒的《柳梢青》词,“楼上云笙吹彻,白露冷飞琼佩块,黛浅含颦,香残栖梦,子规啼月,扬州往事荒凉,有多少愁萦思结,燕语空梁,鸥盟寒渚,画栏飘雪。”曼殊觉得眼前筝乐展开的意境,同这首词的内蕴何等相似。而乐曲所唤起的情绪,同这首词所给予自己的,并多次反复感受过的竟一模一样。凄凉的身世、多舛的命运、复杂的人生,那被扭曲了的、被压抑着的、被遗忘掉的,仿佛都在苏醒着、复活着、蔓延着?曼殊感慨万千,不禁潸然泪下?
曼殊迫不及待地走访了弹筝少女,知她叫百助,住一狭小简陋的小屋。百助对曼殊的来访颇感慰藉,面对这位知音,她详细介绍了自己悲惨的身世,至伤心处不禁泣不成声。曼殊十分同情她,并用温存、体贴的话语安慰她,同时即兴赠诗二首,“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诗意为劝慰百助不要因为出生低微而感到自卑,称赞百助像仙女般的纯洁美丽,并且告诉她,我是那样钟情于你,为你不幸的身世和屈辱的生活而同情落泪。我这袈裟上点点樱花瓣般的水痕,一半是你的脂粉所留,一半是我抛洒的同情之泪迹。曼殊对百助的深情,在诗中表白得淋漓尽致。
在以后的多次交往中,曼殊与百助相互钟情与依恋,很快便堕入销魂的境界。然而这快乐是游离不定的,曼殊冥顽的心刚刚被唤醒,一点清醒多半朦胧,一切好似历历在目,转眼便又渺茫无迹,它既逼真又虚幻,揉合着苦恼,掺杂着企盼。曼殊觉得自己多年面壁,端坐静修,应该说早已参悟。他后悔自己结识了这样一位志趣相投而又美丽多情的女子,以致在感情的漩涡中无力自拔。他想到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负情人,是不应该亵渎别人感情的,他在进与退的矛盾中犹虑、彷徨。
现实,对百助同样是很残酷的。她眷爱曼殊,但在清楚地知道了曼殊的态度后,十分理智地决定另择他途。她要离开曼殊,离开东京,去寻找新的生活。分手前,百助淡扫蛾眉,步履轻盈地来到曼殊面前,要曼殊为她作画留念。面对少女从容的神态,曼殊感觉到一种仿佛生离死别的悲壮气氛笼罩在他的周围,不禁思绪万千。他一边调色作画,一边止不住热泪横流。他觉得自己长期礼佛参禅,静坐敛心,感情已经枯竭,犹如飞絮沾泥,不复飘动,那人生的愁绪已经积淀在心底深处。不幸遇到百助,她以深沉的感情引起了他心灵的共颤,使他那死灰般苦寂的心又重新碰撞出了热情的火星。而这一切又将永远成为过去。曼殊默默地注视着画板上的百助,重新陷入愁肠百结的境地。百助终于离曼殊而去。这次深沉的爱恋,在曼殊心灵引起的激荡久久不能平静。事过很长时间以后,有一次曼殊游历日本著名胜景琵琶湖时,面对旖旎的风光,他又一次想到了百助,并饱含着热恋、决绝、痛苦之情怀着不可名状的思念和对这思念无可排遣的一种情愫写成了著名的《寄调筝人》组诗3首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生憎花发柳含烟,东海飘零二十年。忏尽情丝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
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日日思君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 在这组诗中,可以窥见到曼殊那波澜起伏的感情世界,以及在芒鞋破钵下掩盖着的一颗灼热跳动的心。 诗就,曼殊眺望着琵琶湖那隐隐绰绰的远景,默默无言,仿佛在凭吊那过早夭折的情恋,同时又仿佛在静候着新的情感的炼狱。
五、余音绕梁 丰富的情感生活时常困扰着曼殊,他并不想沉缅其中,却又无力自拔,欲罢不能。过去的一切时常会清晰地在眼前浮现,那一个个曾经给他带来无比欢乐而终又离他而去的女子,不断地在他记忆中复活。曼殊原来就多愁善感,精神脆弱,经历了感情的风风雨雨后,他变得更加敏感和怀旧。白居易《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句,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以至他读着而失声痛哭。那些刻骨铭心的爱并没有消失,他要排遣那积郁胸中的惆怅,他要释放那无法禁锢的情愫,他要倾诉自己的一腔爱恋,于是诞生了他的哀婉绝伦的组诗——《无题》8首,一 水晶帘卷一灯昏,寂对河山叩国魂。只是银莺羞不语,恐妨重惹旧啼痕。
二 软红帘动月轮西,冰作栏杆玉作梯。 寄语麻姑要珍重,凤楼迢递燕应迷。
三 绿窗新柳玉台旁,臂上微闻菽乳香。 毕竟美人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
四 棠梨无限忆秋千,杨柳腰枝最可怜。 纵始有情还有泪,漫从人海说人天。
五 空言少据定难猜,欲把明珠寄上才。 闻道别来餐事减,晚妆犹待小鬟催。
六 罗幕春残欲暮天,四山风雨总缠绵。 分明化石心难定,多谢云娘十幅笺。
七 绮陌春寒压马嘶,落红狼藉印苔泥。 庄辞珍贶无由报,此别愁眉又复低。
八 星裁环珮月裁珰,一夜秋寒掩洞房。 莫道横塘风露冷,残荷犹自盖鸳鸯。 这首组诗概括了作者与云娘相识、吸引、相爱、分手、怀念的全过程。每首独立,却又首首相连,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犹如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月光下静静流淌,自然、平静、舒展,诗意起伏,感情缠绵,低徊不已,令人百吟千咏不厌。
诗是写给扬州校书素珍的,但是它的对象已显然不是素珍一人。曼殊把对众多女子的恋情全部熔铸在这组诗中。诗中的云娘是他全部恋情的对象化、集中化、典型化。曼殊的这首组诗可谓哀感顽艳之极,虽然其中有些词句仿佛迷离,难定其所指,但隐约之间,却令人无限伤心,无穷艳思。
以后曼殊经常在其作品中。流露出对他所经历过的情爱生活的回顾和怀念之情。1914年8月,他为友人章士钊的小说《双枰记》写序,其中提及“三五之年,飘香曳裙之姿,掩袖回眸之艳。罗带银钩,绡巾红泪。帘外芭蕉之语,陌头杨柳之烟,人生好梦,尽逐春风,是亦难言者矣。”肯定了爱情的必要性和正常性。但追忆自己从前的情感经历,又徒生好多痛苦和烦恼,不得不感慨“故宅江山,梨花云梦。燕子巷中,泪眼更谁愁似我?” 1915年,曼殊创作了著名的小说《绛纱记》,主人公身上飘动着曼殊的浓重身影,曼殊将自己的所爱、所恨、所愁、所感一古脑儿通过小说表现了出来。《绛纱记》对恋爱自由发出了强烈的呼吁,并且通过它,表达了个性解放的新意识。7月,小说发表于《甲寅》杂志,陈独秀为其作序,指出,“人生最难解问题有二,曰死,曰爱”,高度概括了小说“没有爱,毋宁死”的主题。
曼殊的一生与情爱结下了不解之缘,情爱既给他带来了欢乐、愉快,也给他带来了痛苦和烦恼。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丰富的情爱生活,构成他大量情爱诗、情爱小说的创作素材。曼殊的情爱作品,悲剧色彩很浓,正如茅盾评论所说,“我好像看见作者的太赤热的心,在冷冰冰的空气里跳跃。它有很多要诅咒,有很多要共鸣,有很多要反抗。它焦灼地团团转,终于找不到心安的理想、些微的光明来。”通过曼殊悲剧的作品,亦可透视出曼殊悲剧的情爱生活。
1918年5月,曼殊在病榻上完成了他传世的最后一部爱情作品《非梦记》,他感受着作品中爱情的温馨,带着对情爱的幻梦和遐想,走完了他艰难的人生历程,留给了人们对其情爱生活的无限回味和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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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1884~1918年)原名戬,字子谷,法号曼殊,广东香山人。作家、诗人、翻译家。父为旅日侨商,生母为日本下女。15岁随表兄东渡日本求学,参加陈天华等人组织的革命活动,回国后曾任上海《国民日报》编译,与陈独秀、章炳麟、柳亚子等人交游,参加南社。苏曼殊是南社的重要成员,尤擅七言情诗,格调忧郁,以清逸见长,在当时影响甚大。除诗歌外,苏曼殊还翻译过《拜伦诗选》和法国著名作家雨果的名著《悲惨世界》,在当时译坛上引起了轰动。
此外,苏曼殊自己也从事小说的创作,从1912起他陆续创作而成的小说有《断鸿零雁记》《绛纱记》《焚剑记》《碎簪记》《非梦记》等6部,另有《天涯红泪记》仅写成两章,未完。这些作品都以爱情为题材,展示了男女主人公的追求与社会阻挠间的矛盾冲突,作品多以悲剧结尾,有浓重的感伤色彩。行文清新流畅,文辞婉丽,情节曲折动人,对后来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小说”产生了较大影响。
身世恨菊子情
苏曼殊的生母是一位日本女子,名叫若子,是他父亲苏杰生的第四房妻河合仙氏的妹妹。苏家是广东的巨族,长年在日本横滨经商。若子生下苏曼殊三个月后就离开了他,苏曼殊由其父苏杰生带回了国,由河合仙氏抚养。族人却对这个异族所生的孩子总是看不惯,苏杰生的妻子陈氏更是把河合仙氏和曼殊看作眼中钉。河合仙氏受不了白眼,只好返回了日本。这一年,苏杰生经营亏本,回到广东,从此家道渐渐中落。
苏曼殊十二岁那年,苏杰生去上海经商,留曼殊在家乡读私塾。养母河合仙氏从日本给他寄来的钱全被陈氏吞没。不久,曼殊大病一场,病中的曼殊被家人扔在柴房里气息奄奄而无人过问。后来,他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一经历给幼小的曼殊沉重的打击,以至他小小年纪竟然看破红尘,而去广州长寿寺由赞初和尚剃度出家,然后受具足戒,并嗣受禅宗曹洞宗衣钵。但他毕竟是个孩子,有一次他偷吃鸽肉被发现,只得出了庙门。
十五岁那年,苏曼殊随表兄去日本横滨求学,当他去养母河合仙氏老家时,与日本姑娘菊子一见钟情。然而,他们的恋情却遭到苏家的强烈反对。苏曼殊的本家叔叔知道这事后,斥责苏曼殊败坏了苏家名声,并问罪于菊子父母。菊子父母盛怒之下,当众痛打了菊子,结果当天夜里菊子投海而死。失恋的痛苦,菊子的命运,令苏曼殊深感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回到广州后,他便去蒲涧寺出了家。
苏曼殊是情僧。面对关河萧索的衰世惨象,苏曼殊痛不欲生。渡湘水时,他作赋吊屈原,对着滔滔江水长歌嚎陶。后来,他以自己与菊子的初恋为题材创作了情爱小说《断鸿零雁记》,感慨幽冥永隔的爱恋之苦,也引得不少痴情男女泪湿襟衫。
苏曼殊因爱情不幸,也曾流连于青楼之中,但他却能洁身自好,与青楼女子保持适当的距离。1909年,他在东京的一场小型音乐会上认识了弹筝女百助,因相似的遭遇,两人一见如故。但此时的曼殊已了却尘缘,无以相投,便垂泪挥毫,写了一首诗:“鸟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读来令人柔肠寸断。
豪侠本色
苏曼殊还是一个爱国的革命僧人。他在东京加入过兴中会、光复会等革命组织。1903年,他在日本参加了反对沙俄侵占我国东北的“抗俄义勇队”,同年他在上海参加了由章士钊等人创办的《国民日报》,为声援章太炎、邹容,反对清廷查封《苏报》做了大量工作。
苏曼殊在日本从事反清活动时时常为故国河山破碎而感伤。他在《忆西湖》中这样写道:“春雨楼头尺八萧,何时归春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梅花第几桥?”在反清活动处于困境之时,他曾想以死警醒国人,因而作诗:“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虽然蹈海警世没能成真,但留下的诗篇却使人热血沸腾。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窃取了胜利果实,并暗杀了宋教仁,从而引发了李烈钧等人发动的“二次革命”。“二次革命”失败之际,苏曼殊醉心于宣传无政府主义的救国思想,赞同暗杀活动,他甚至还曾打算去刺杀保皇党首领康有为。后经人劝阻而终止。
这年冬天,苏曼殊经朋友介绍,到南京陆军学堂任教,从而结识了青年革命家赵声。在他的《燕子龛随笔》中有一段话,描述了他俩的革命情谊:“赵伯先少有澄清天下之志,余教习江南陆军小学时,伯先为第三标标统,始与相识,余叹为将才也。每次过从,必命兵士购板鸭黄酒。伯先豪于饮,余亦雄于食,既醉,则按剑高歌于微风细柳之下,或相与驰骋于龙蟠虎踞之间,至乐!”并为赵声作画一幅,题诗一首:“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幽恨满词笺。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由此可以看出,苏曼殊是如此衷情革命,豪侠本色表露无遗。
一诺千金
苏曼殊的画也很出名,清静淡雅,不袭前古,不随流俗,在当时就声腾中外了。不过,他从不轻易作画。他不高兴时,任何人请他画,他也不肯着笔,但是,只要他答应给别人作画,必然是一诺千金。
1905年春,他在西湖给同学陈独秀作画之后,接着江苏的赵声又来求画,他同赵交情极深,对作画之类的要求,自是不会拒绝。然而,当时他正准备要去日本,并没有马上为赵声作画。谁知他们就此一别,竟然成了诀别。黄花岗起义失败的消息传来后,作为一个革命党人的赵声深感痛心,竟然呕血而死。苏曼殊得知噩耗,哀痛万分,作《荒城饮马图》一帧,托朋友焚化在赵声墓前,以示悼念。从此以后,他不再作画,以谢死友。这种重诺重信的精神,真可以与春秋时延陵季子的墓门挂剑相媲美。
1918年,集才、情、胆识于一身的苏曼殊走完35年的红尘孤旅,留下八个字:“一切有情,都无挂碍。”离开了人世。除了几只粗陋的箱子和一些胭脂香囊,这位著名的画家、诗人竟然一无所有。直至去世6年后,朋友才凑足丧葬费,将他安葬于西湖南岸的孤山脚下。与之遥遥相望的,是南齐名妓苏小小的义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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