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糖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周皓阳的位子却是空的。此后一连几天都没来,听说是治疗结束返回家乡学校去了。唐糖忽然觉得心里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空洞而酸涩。
回家以后,表姐问她和周皓阳新的进展。唐糖忍不住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心里非常难过。表姐蹙起眉头:“你也别难受了,趁早忘了这事好好考大学吧!就算他没走,小姨和姨夫也不会同意你找个聋哑人的。”
过了一段时间,唐糖以为自己会慢慢忘记周皓阳,没想到他的笑容居然越来越清晰。一天,唐糖趴在书桌上流泪。表姐关上门,拿出一只鼓鼓的档案袋给她。
唐糖疑惑地看着她,表姐说:“前几天那个聋哑帅哥来市里复诊,顺路送过来的,我下班时正好撞见。他说这是整理的复习笔记,抄了一份给你。”唐糖听了又惊又喜,慌忙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唐糖,报考北大吧!期待我们在那里重聚。”唐糖认出那是周皓阳的笔迹,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以她的资质,想考上北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周皓阳既然打算报考北大,她就别无选择。唐糖经过半年的努力,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北大。
然而唐糖和表姐在报到处签到以后,查了几遍新生入学名单,却怎么也找不到周皓阳的名字。表姐想了想,说:“也许他是有意激励你,才故意约定考到这里来,说不定他考的是残疾人的特殊教育学院。北大这样的学府,怎么会招收一个聋哑人呢?”唐糖一下怔在那里,表姐说得有道理,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想到呢?
唐糖失魂落魄,处于神游状态。表姐不放心,留下来陪她参加新生欢迎晚会。节目进行到最后时,表姐吃惊地说:“聋哑帅哥,那个聋哑帅哥!”唐糖抬起头,只见周皓阳拿着一本装帧精美的小说走上舞台,微笑着说:“我是你们的师兄周皓阳,今天是我第一部小说发行的日子。我在这里介绍这本书,是因为有特别的意义。为了写这本聋哑人题材的小说,我在一所高中以聋哑人的身份待了一个月,并且付出了初吻的代价。”台下一阵哄笑,唐糖吃惊地呆住,周皓阳不是聋哑人?
周皓阳继续说:“尽管她自己并不知道,我却坚信她当时已经喜欢上我了。虽然我也喜欢那个善良可爱的女孩,但因为怕影响她考试,就选择在北大等她。今天她就坐在你们中间。”
周皓阳微笑着向她大步走过来,唐糖挤到通道上,跌跌撞撞跑过去。两人紧紧相拥,周皓阳吻住唐糖的刹那,会场里掌声雷动。
第九篇:
16岁那年,我在杂志上发表了文章,有一个邻城的男孩写信给我,说,好喜欢你的文字。那是我第一次从一个异性那里,得到这样真诚的赞美。我的心,立刻像那娇羞的莲花,无限温柔下去。于是便开始了书来信往的日子,把那心底最细腻的一份情思,悄无声息地写在纸上,附在美丽的邮票上,而后投进丁香树下绿色的邮筒里。那是最美好的一段年少时光吧,我的心里,充溢着欣悦和羞涩。少女的所有忧伤和欢喜、晦暗和明亮,第一次,在一个男孩子面前,花儿一样,带着初恋特有的甜蜜和清香,一瓣瓣绽放开来。
有一天,在信里,男孩子说:我们见面好吗?你来,或者我去。我握着信疯跑到操场高高的看台上,而后再一步步往下走。我终于体会到那种眩晕的感觉了,它那么真实地环绕着我,就像云朵偎依着霞光,光芒让它们无处可逃,亦不想去逃。路过一个楼梯口的镜子时,我无意中一瞥,看到的,不仅是脸上少女的红晕,还有一个衣着朴素戴了眼镜的笨拙而又毫无灵气的女生。那才是真正的我,一个除了写字再无优点可以展露的女生。文字里的我,不过是梦里渴盼的,那个有许多人喜欢的完美女孩。可是,偏偏,除了妈妈,再无人说过我是美的。老师们总是说:你这样平凡的女孩,如果不好好学习,还能做什么呢?周围的女孩子也说,看安是一个多么平淡无奇的人啊,她连唱歌都是拙劣的呢。
但我还是在男孩一次又一次的请求里,回信给他,说:好,我坐车去你的城市。信寄出去的那一刻,我便开始搬出自己所有漂亮的衣服,一件件地用清水洗,去掉那些折叠的痕迹。我又带上自己攒的钱,去眼镜店,悄悄为自己配了隐形眼镜。店主是个温和的女人,她看着我额头新冒出的旺盛的痘痘,柔声说:你这么小,戴隐形眼镜对眼睛不好的。我低头不语,只是哗哗倒出大堆的零钱,一个个数好了,转身便飞快地跑掉了。回家后妈妈看着我洗好的衣服,揉揉我乱蓬蓬的头发,说,什么时候安这么勤快了呢?我闻着衣服上太阳的香味,突然便笑了,我昂头冲妈妈撒娇,说,安真的变了吗?妈妈也笑,说,是啊,安16岁了,比以前更可爱乖巧了呢。
是妈妈的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充满了喜悦和信心。我想起那件从没有勇气穿出去的蕾丝花边的公主裙,想起可以与之搭配的浅粉色凉鞋,还有能够将头发松松挽起的紫蓝色丝带。或许,它们会让那个丑小鸭漂亮起来吧,我想。
就这样坐上了去邻城的汽车,躲在车厢角落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将从妈妈梳妆台上偷偷拿来的一管口红,涂了又涂,擦了又擦。最后,是在镜子里,看到一双惊讶地看过来的眼睛,才手足无措地将口红放起来。但还是因为慌张,一道难看的红色污痕,赫然出现在洁白的裙子上。我拼命地擦啊擦,但那痕迹,却是愈来愈明显,直至最后,我终于难过地决定放弃。那时,车也慢慢地开进邻城的小站。我在小站的门口,看见一大堆来接站的男人女人,一脸的慵懒,亦一脸的灰尘。这只是一个灰蒙蒙的小城,并没有男孩信里描述的枝干苍劲的法国梧桐和干净清爽的青石板路,而他说过的那些沿街叫卖花儿的女子呢,怎么也全然没有痕迹?我坐在车里,看到眼睛疼了,才终于相信,他没有来,亦不会来了。因为,他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比我还要自卑的男生,他撒了谎,却不像我有勇气来面对那些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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