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对于老年人来说费神又费眼,小西常常给奶奶说不要再绣了。奶奶总是乐呵呵的给小西说,这绣出来的花鸟一成形啊,你就觉得这辛苦活还是挺值得的。小西的爷爷会买几双做好的一个色的黑布鞋给她奶奶,留着做花布鞋给小孙女们穿。花布鞋不光好看还不臭脚,小西的奶奶做活的时候总是给小西这样说。
现在的小西25岁了,爷爷奶奶已经相继离世两年了。每当小西回到爷爷奶奶的小院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盛开格外旺盛的茉莉花牵牛花指甲花,和一张爷爷奶奶常坐的木椅子,眼前总能浮现出爷爷奶奶一幕幕恩爱祥和的画面。
小西觉得女人最甜蜜的爱情,就是遇到我以后,你可以收起自己的臭脾气,把我当女儿养一样,包容宠爱一辈子。
第三篇:
我一直是用一种现代人的目光看待爷爷奶奶的爱情的,有时甚至为他们之间发生的一些细小的事感到滑稽,两个人就这么生活了一辈子吗?即使我知道爷爷奶奶之间曾发生过一些足以编成剧本的故事,但我也从没有将他们往爱情上想。直到奶奶逝世,我才慢慢琢磨出这其实是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因为发生在普通人的身上,才变得这样微不足道,甚至无从
察觉了,而又正因为发生在爷爷奶奶这样普通人的身上,爱情才变得这样天长地久,不分生死界限。
自从奶奶逝世后,固执的爷爷就变的越来越顽固可笑了。他常常会在奶奶的灵位前嘀咕上半天,就像奶奶生前他们坐在火炉旁小声叨叨一整天一样。刻板的爷爷每天刻板地遵循他一天的日程——清晨六点钟起床给奶奶上香,念叨着:今天早上是吃馒头呢,还是煨几个鸡蛋。然后迅速的做好早餐,供奉奶奶吃饭。供奉的过程是及其认真的,上香、点纸、每一细节都不会忽视。吃完饭后,爷爷又摸出褂,念叨着:今天我想去锄点草,栽上白菜秧子,你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同意你就打个阴褂,不同意就打个阳褂吧,哦,你同意,那我们就去吧,还有不知道表姑从儿子那回来没有,回来了你就打个阳褂吧,“砰”爷爷打了个阳褂,那好我今天就去看她吧。中午,不管有什么事,爷爷总会及时赶回来给奶奶做中餐,有时迟到了,爷爷就小声道歉:今天上街,碰到了黄医师,就是以前经常给咱家看病的那个老医师,你还记得吧,咳,人老说老就老啊,以前他还那么硬朗,现在也不行了,腿脚也不方便了。到了晚上,爷爷又会烧香上烛,在奶奶面前念叨一阵,今天做了什么什么,碰见了谁谁,爷爷要一一列举出来。
我常常默默地站在爷爷的旁边,想笑又不敢笑,虽然知道这是迷信,但看着奶奶灵位上的照片似乎觉得她真的是在和爷爷沟通,要不,爷爷打的褂怎就那么灵。我和妹妹曾偷偷的笑爷爷早请示晚汇报。爷爷却越来越迷信于此了,有时丢了东西,爷爷也要在奶奶灵前念叨:今天我把那小锄头放哪儿去了呢?你说说会放哪儿去了呢?你帮我想想,会在哪儿呢?说也奇怪,爷爷找不到的东西,只要一在奶奶那儿念叨,一准能找到。爷爷喂了三只鸡,从不多一只也不少一只,因为奶奶临死前对他说:我死后,你喂三四只鸡吧,下下蛋吃也好。
奶奶逝世一周年,爷爷要求所有的晚辈写一篇纪念的文章,虽然家里人谁也没有忘记过奶奶,但各忙各的事,文章迟迟没交上来。爷爷大动怒,在奶奶面前发牢骚:他们是吃草长的大的吗?就把你忘记了,我要好好教训他们。奇怪的是爷爷的卦怎么也就打不过来,爷爷沉默了:我知道了,你要我体贴儿孙们的难处。于是爷爷对我们说谁有时间写就写吧。谁也不愿惹爷爷生气,文章不久就交齐了。爷爷自己每天也要写上一两个小时的纪念文章,开头总是这样的——亲爱的贤妻。我不明白,爷爷那么古板的人竟然也会用亲爱的这三个字眼,难道爱情是不分年代和人物的?
那天,我将写好的文章交给爷爷,爷爷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在里面整整呆了一个小时,才红着眼睛从房子里出来。我真后悔将文章写得太真实了,勾起了爷爷对往事的又一次回忆。
奶奶家是方圆几百里的大财主,奶奶是他们的幺女,高佻、俊俏。奶奶的父亲是个开明人士,他鼓励自己最疼爱的幺女识字、参与劳动,并亲自为女儿解了裹脚布。那时爷爷是他们家的小短工,听人家说,年轻时的爷爷矮小、虚弱,甚至还因从小的疾病有点歪脖子,但爷爷聪明好学,他总躲在小姐的窗户下,偷听私塾老师的讲课。两个距离相差这么远的年轻人不知为什么发生了爱情,以致于多年后他们最大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姑姑都曾不解:“真不知妈妈怎么就会嫁给父亲,我的母亲是多么的漂亮。”奶奶的母亲知道这件事以后,气愤的晕了过去,将爷爷关在牛栏里整整一个星期。奶奶的父亲偷偷地将两个年轻人放走:去吧,我的小丫头,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后来,附近的人都说奶奶的父亲是个高人,他能预料到几十年后发生的一切,他给自己的儿子也物色了一个穷人家的女儿,躲过了多年后地主成分的灾难,当时他和奶奶的母亲打赌说:“你的那些富裕的女儿恐怕以后的日子难过啊!”
就这样奶奶来到了住在牛棚里的爷爷家。爷爷的父亲刚逝世,留下年迈的母亲和两个幼小的妹妹,日子的苦可想而知。很快就到了解放,爷爷去镇上参加工作,奶奶在家里带着几个嗷嗷待脯的孩子。接着为了家里人的成分,奶奶不得已和娘家人断绝关系,紧接着爷爷家又沾上了台湾关系。六个孩子,两个年幼的妹妹,再加上年事已高的母亲,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真不知他们是怎样相互支撑着走过来的。
等我懂事时,爷爷奶奶已经老了。但爷爷仍在镇上工作,奶奶在家干农活,我跟随爷爷在镇上读初中。每个星期天,爷爷都要买上一点点猪肝、或者一点点瘦肉、还有一些芝麻、桂圆之类的东西,要我带回去给奶奶吃。我没有感觉到这就是爱,就像爷爷每个星期都要将我们吃剩的饭热干后要我带回家喂鸡一样平常。但奶奶这时总是笑眯眯地接过东西,然后分一些给我和妹妹吃。妹妹不满地问:“爷爷为什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吃?”奶奶小声嘟囔:“悔过、悔过。”‘悔过’在我们方言里有带点不好意思的味道。 |